互不干涉各自为阵地翻了半个多小时,连修然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苦楚。
他不仅和自己铺着几层灰的数学竞赛奖状久别重逢,还翻出了她曾经扬言里头一张纸卖五万的速写本。
然而也不过是随手那么一翻,他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了。
曾经巧舌如簧倒卖给他的那几幅,就连他这种门外汉都看得出来,和这本子里的级别差得也忒远了。
连修然逸出几声绵长的叹息,脸色晦暗地合起速写本。
冰凉的手指摸索到旁边一只奇形怪状的瓷器,他决定给自己换个心情。
尽管这瓷器硌得他手疼,可好歹也比那速写本要让他舒畅多了。
适逢他为了曾经的年少无知感怀之时,不远处的小山坡后头却猛然响起了一声诡异的呜咽。
第一个窜进脑中的反应是以为她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崴到了脚。
之前还满肚子牢骚的忠仆小弟刹那间扔下手里灰扑扑的瓷器就飞了出去。
当然,这个动作其实并不太合时宜。
毕竟那瓷器也算是半个宝贝,虽是调色失败的产物却有着罗浮宫馆藏的高级感。
这年头的艺术品抽象总是贵过具象,深知市场精髓的她自然紧跟趋势。
他差点就想跟她讲,不如把这玩意送给唐嘉辉得了。
古人说的礼轻情意重,其中自有玄机。
不想在这决定胜负的一瞬,她竟先叫出声了。
迈开长腿在高高低低的地面见缝插针地跳跃着,连修然终于以大事不好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刚站稳,他就发现有些远古记忆扑面而来。
“你,你看这个。”
她手里抓着一本黑色的记事本。
连修然只瞧了一眼,冷冰冰的脸唰地一下就急出了汗。
他的记忆力不减当年,辨得出这物件岁月久远,来自他的初中时代。
“还给我。”
“你拿我的本子做什么?!”
他有些急促地喘着。
“哎哟。”
“又不是日记本。”
连松雨不以为意地推开他的手臂。
她专心埋首于他工整有序的笔记里,手指轻抚干涸的墨迹。
“唉,真怀念呀。”
“瞧瞧这些题,我现在也一样不会做。”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就语气来讲似乎根本没翻到可以让他原地爆炸的最后一页。
在记事本上点了点,连松雨更加得意。
“你看,我还记得这道题呢,你当时说做不出来就不给吃饭哩!”
他神思恍惚地扫了眼,嗯,说得不错。
她能记得起来恐怕全仰仗着那晚他心血来潮做的芙蓉虾。
连修然的姿势很僵硬,他看到她开始随便翻起了纸页的动作。
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把本子夺回来。
“好了,不要再翻了。”
“给我。”
他焦躁的举止显然有异,但沉浸在往事里的姐姐完全没当回事。
握着本子左右躲避他的攻击,她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继续往下翻。
连修然手心冒出冷汗,开始慎重地考虑是不是应该一个手刀把她劈昏。
他现在这种刀枪不入的冷淡外表虽然可以唬过所有人。
但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当年暗恋的情愫也并不只留存于那一夜。
学生时代做过的傻事如同昨夜星辰昨夜风,想要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并不容易。
比如这个本子最后一页白纸黑字写着的内容,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看到。